5月18日上午，我在上班，放在桌上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了一声。一条新短信，是在北京的一位久未联系的同学发的。短信这样说：

我们一行四人已参加完郑师兄告别会，大家的慰问已带到，请放心。师兄是前天下午突发心源性猝死。斯人已去，一路走好。唯愿我们彼此珍视世上的情意幸福，家人健康平安！大家常联系，多保重。

这条没头没脑的短信使我感到既突兀又迷惑，因为这几天没有谁告诉我哪位朋友不在世了，我也没有委托谁带去我的问候。虽然这样，但这条短信中所蕴含的基本事实却是清清楚楚的，那就是老郑不在了，是前天（5月16日）突然发病去世的。

给我发短信的这位朋友、老郑以及我都曾是西安交大同一位教授门下的研究生。她和老郑现在北京工作。据我推断，老郑从发病到去世她应该是最先知道的。尤其是去世后开追悼会，家人肯定是要通知在北京的亲朋故旧，她必当也在其中。她参加完追悼会，发短信给在北京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来托她带去问候的同学朋友。之所以也发给我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知我老郑已经去世了。

震惊悲痛之余，我回信给这位同学：

信息收到，谢谢告知，我晚些时候再给郑兄家人致电问候。看到这一噩耗，非常震惊悲痛。五一节左右我们还互发问候，今年过年时还约好明年西安一起过年，现在一切都如烟而去。人世之无常，如梦幻泡影，韶华易逝，可叹可悲。愿大家珍重当下，珍惜当日情谊。

我和老郑既是同门的师兄弟，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。他这个人正直热心慷慨大方，是一个非常有亲和力的好人。

那时在一起上学的时候，听他说，他来自青海芒崖石棉矿，从小在那儿长大。前阵他在微信空间里贴过一个自己制作的多媒体—《荒漠里的长青树》，里面配图有关于那个矿区的，文字写道：

在青海省西北部边陲，昆仑山脉与阿尔金山交汇处，有一鲜为人知的小镇—芒崖石棉矿。那里寸草不生，空气稀薄，含氧量不及内陆的70%，年平均气温仅1.6度。人间四月芳菲尽，山中桃花始盛开。可那片土地分明是植被稀疏，五月过后也不会有什么花盛开。陪伴的就是长年不断的风沙和寒冷。

看图片，那确实是一处自然环境非常恶劣的地方。

他的父母是那个矿区的职工，退休后就移居到西安来养老，在八仙庵附近的一处小区里住，距离交大不远。

还记得大概是02年左右。一天，老郑邀我们几个同学去他父母家吃饺子。我们出交大北门，顺着路对面兴庆公园墙角东行再北拐，过了兴庆宫东门再往前有条巷子，顺着巷子进去不远就是他父母所在的小区。记得那天非常热，路虽然不远但已经走出了一身汗，老人家招呼我们吃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。在等吃饺子的当儿郑妈妈让我们观赏她画的水墨山水画，老太太说这是她上老年大学学的。从跟老人聊天中能感觉他们在西安过得平淡而惬意。我不知道两位老人曾在矿区做什么工作，但应当不是普通的工人，因为他们的言谈举止带着知识分子的书卷气，说话很轻，很有条理。这一点和老郑有些不一样，老郑讲话嗓门大，中气很足。那天吃的饺子有茴香肉馅的，也有蛋馅的，味道很棒。

老郑毕业后联系到位于北京通州的一所军校上班。说起到这个单位的原因，他说主要还是考虑到孩子以后考大学。要知道那时候部队的工资还非常低，要到那儿上班确实需要下一定的决心。

后来就联系得少了一些。碰到工作上、生活上有疙瘩的事情，有时也打电话唠一唠，但总的来说联系都基本集中在节假日期间。大家平时都有事儿，而且好像都没有没事煲电话粥谝闲传的习惯。

12年我在北京出差，和老郑聚过两次。八年没见了，大家除了头上白发多了点，其他变化不大。老郑瘦了点，精神很不错，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中气十足。他说他现在每天中长跑，身体锻炼得很棒。

这一两年我们联系得多一些，因为有了微信这个媒介。有时通过微信聊几句。有时他或我发个什么东西，看到后互相点个赞，或留条言，交流一下。总之，随意而不刻意。虽然大家很长时间不见，但没有那种长时间不见的生份，在彼此心目中还是好朋友、好兄弟。

今年过年的时候，他回了西安。有一天，他发微信给我，问我在西安没有，我回他我已经从西安返回广州了。于是我们又电话聊，能听出来他对错过在西安相聚有些遗憾。聊的过程中，都有些伤感。是啊，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，那时在西安的那么多朋友，已大都星散了，现在再回去，找个一起叙旧喝酒的都难了。放下电话，我又收到他一条微信：

兄弟，咱们今年约好，明年都回西安，在一起好好喝一杯。

我回复：

一定！

他是5月16日下午五点左右病发去世的。记得那天晚上，我和爱人在小区散步，说起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跨省生源地纷争事件，不禁想起了老郑。我对她说，老郑那时之所以选现在这个单位，也是为了孩子在北京考大学容易一些。没想到，我们在说这话的时候，老郑大概刚刚病发去世了。

翻老郑的微信空间，5月16日那天，他还转发了一篇网文—《接电话不要第一反应喊“喂”!有家长已经中招》，这大概是他病发前几小时时转的。

真的很心痛。